酒醒香销愁不胜,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夜雨几番销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人间何处问多情。
有那么三个人,共同去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他们可也正像你说的呢:各人有各人的作风。
那第一个人,喜欢爬一步回头看一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相当看重自己的成绩,所以他随时都想知道自己究竟已经爬到什么地方啦。这样,他爬了一段,觉得的确已经很高了,心里想道:“大概离山顶也差不多了罢。”就仰起头来向上看看,可是山顶简直看都还看不见呢。这个人忽然觉得很无聊,好像自己是在做些毫无意思的事情。他说:“我爬了这半天,还是在山脚,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呀?既然如此,我又爬它干么!不如及早回头罢。”所以他就回头下山了。
那第二个人,可是一口气就爬到了半山;这真是不容易的,不但别人羡慕他,就是他自己也有点惊讶自己会爬得这样快。所以他就坐了下来,向下半山看看,也向上半山看看,心里着实有些满意。他说:“乖乖,老子一下子就爬到了半山!总还算得不错罢。然而老子已经爬得这样多了,也够辛苦的;说到功绩,老子自估了一下,也不能算少。那么,这以后的一半山,老子就是要你们用小轿子来抬,也不算过份罢。这点资格,老子是应该有的。”这话并非开玩笑,他是真的这样想,并且这样做了,所以他老坐着休息,等人家用小轿子去抬了他上山顶。可惜的,似乎并未有人去抬他;假如他自己没有上山去或下山来,也许他今天都还坐在那儿等呢。
只有那第三个人,似乎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大概因为他是平常人罢,他觉得爬山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然而也并不太艰难,而以为别人能够爬,他也就能够爬,所以不必把自己看得一无用处,也不必忽然又把自己看得如何如何地了不起。这样,我们看见,他只是一步一步地爬上去,也就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山顶;而最后,他可真的爬上了山顶了。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