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香销愁不胜,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夜雨几番销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人间何处问多情。
“想看地狱,何必等死了以后,我今生就看到了地狱。”一位因派驻国内而撤离非洲的外交官对我说。“满地尸首。腐烂、发臭。没有人收;上游泡着尸首,下游就有一群难民舀水喝,喝了、病了,又死在河里。不敢喝水的人,就喝稀泥。喝了也是死。”他深深地叹口气,“你没有亲眼见到,一定不能相信,那真是人间地狱。”接着他又摇摇头,泛着泪光,说。“可是就有人不愿上天堂,宁愿留在地狱。”
“谁?”我问。
“我的非洲女仆。我说可以带她到美国,她起先很兴奋,接着问能不能带孩子。她有五个孩子。我说按规定不能带。带她已经不错了。她居然想都不想。说她不想走。我说:‘你自己知道,我们撤馆之后,你活不了多久。为什么不走?’她不听。说孩子不走她就不走。”外交官又叹口气,“我真不懂。”
“有什么不懂呢?”我淡淡地说。“如果今天有一个飞碟停在你的院子里,下来一个外星人,对你说:‘来,跟我走,你可以活一千年,天天过好日子,无忧无虑,只是你不能带你的家人。’请问,你去不去?”
“不去。”他肯定地回答。
“那几乎可以算是天堂啊,”我说,“有四季不凋之花,终年芳香之果,还有千年的寿命。”
“我还是不去。丢下太太、孩子,永生还有什么意思?”
“这就对了。你不是也一样,没有选择天堂。而留在这个叫你烦心的人间吗?”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