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出海底,俱是连城珍。明月两特达,馀辉傍照人。
英声振名都,高价动殊邻。岂伊箕山故,特以风期亲。
惟昔不自媒,担簦西入秦。攀龙九天上,忝列岁星臣。
布衣侍丹墀,密勿草丝纶。才微惠渥重,谗巧生缁磷。
一去已十载,今来复盈旬。清霜入晓鬓,白露生衣巾。
侧见绿水亭,开门列华茵。千金散义士,四坐无凡宾。
欲折月中桂,持为寒者薪。路傍已窃笑,天路将何因。
垂恩倘丘山,报德有微身。
译文
你俩兄弟如同一双珍珠出海底,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又如明月至为明达,余辉尚可光照旁人。
英声震撼名都大邑,高价惊动远方异域。难道是因为箕山的缘故,是你们的风度品格引人入胜。
以前我经人举荐应诏入朝,打着伞西入长安。攀龙与九天之上,愧列于大臣行列。
以布衣之身份待诏于丹墀内厅之侧,担任起草诏书的机要之职。我虽才不足道,但皇上恩惠很重,可惜被人谗言陷害,顿时宝玉无光。
长安一去,至今已十载,这次故地重游,来了快十几天了。我的双鬓已经染满清霜,衣巾之上白露凝聚。
绿水亭之侧,陈铺着华美精致的地毯。你将千金散与义士,四坐都是高贵的宾朋。
我很想上月宫去砍些桂树枝,赠送给天下无薪火的寒贫者。路旁人对着我窃笑:有什么办法登攀天路啊?
如果谁能垂下丘山之恩,我只有用微身以报恩德。
注释
崔文:事迹不详。李白《赠崔司户文昆季》,詹锳《李白诗文系年》谓天宝十二载(753)在南陵一带作。则崔文是年当在宣州司户参军任。李白又有《送崔氏昆季之金陵》,一作《秋夜崔八丈水亭送崔二》,当是同年所作,诗云:“二崔向金陵,??扁舟敬亭下。”则题当以《送崔氏昆季之金陵》为是,一作中的“崔二”当是“二崔”之误倒,送别之地当在宣城。
箕山:又名许由山、崿岭。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李白《赠崔司户文昆季》“岂伊箕山故,特以风期亲”。《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有“饮水箕山上,食雪首阳巅”。
《赠崔司户文昆季》出自《全唐诗》。唐朝诗人李白写给好友崔司户的五言古诗。讲述李白与崔司户的友情。
《赠崔司户文昆季》司户,唐制,州之属吏有司户参军事。崔文昆季,事迹均不详。此诗约天宝十二载(753)暮秋于南陵一带作。又李白有《送崔氏昆季之金陵》诗,诗中称“二崔向金陵”,其崔氏昆季或即“崔司户文昆季”。此诗首段以双珠、明月为比,盛赞崔氏兄弟的英声,名振遐迩;次段追叙自己入京攀龙,始得礼遇而终遭谗诟,被迫离京;末段报称崔氏兄弟重义乐施、款待甚殷,故尔自当衔恩以报其德。此诗向崔氏兄弟陈述被排挤离开朝廷十年来的失意和烦忧,并表示自己仍怀报国济世之志。
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屋。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误东风、迟日杏花天,红牙曲。
尘土梦,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且耽闲殢酒,消他薄福。雪后谁遮檐角翠,雨余好种墙阴绿。有些些、欲说向寒宵,西窗烛。
王温季自北都归,过余三河,坐中赋此。
鹊声迎客到庭除。问谁欤?故人车。千里归来,尘色半征裾。珍重主人留客意,奴白饭,马青刍。
东城入眼杏千株。雪模糊,俯平湖。与子花间,随分倒金壶。归报东垣诗社友,曾念我,醉狂无。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乡里、官爵,忽忽不知吾为谁也。宦游三十载,将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十株,台檄舟桥,具体而微,先生安焉。家虽贫,不至寒馁;年虽老,未及昏耄。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游之外,栖心释氏,通学小中大乘法,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安定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见,欣然忘归,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游召者亦时时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诗筐,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若兴发,命家僮调法部丝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欢甚,又命小妓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放情自娱,酩酊而后已。往往乘兴,屦及邻,杖于乡,骑游都邑,肩舁适野。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谢诗数卷,舁竿左右,悬双酒壶,寻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兴尽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间赋诗约千馀首,岁酿酒约数百斛,而十年前后,赋酿者不与焉。
妻孥弟侄虑其过也,或讥之,不应,至于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鲜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设不幸吾好利而货殖焉,以至于多藏润屋,贾祸危身,奈吾何?设不幸吾好博弈,一掷数万,倾财破产,以至于妻子冻馁,奈吾何?设不幸吾好药,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无所成、有所误,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不犹愈于好彼三者乎?此刘伯伦所以闻妇言而不听,王无功所以游醉乡而不还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环酿瓮,箕踞仰面,长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间,才与行不逮于古人远矣,而富于黔娄,寿于颜回,饱于伯夷,乐于荣启期,健于卫叔宝,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怀诗》云:
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
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
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
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
吟罢自晒,揭瓮拨醅,又饮数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由是得以梦身世,云富贵,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古所谓得全于酒者,故自号为醉吟先生。于时开成三年,先生之齿六十有七,须尽白,发半秃,齿双缺,而觞咏之兴犹未衰。顾谓妻子云:“今之前,吾适矣,今之后,吾不自知其兴何如?”
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乐天见而爱之,若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为草堂。
明年春,草堂成。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洞北户,来阴风,防徂暑也;敞南甍,纳阳日,虞祁寒也。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
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自问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轮广十丈,中有平台,半平地;台南有方池,倍平台。环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莲、白鱼。又南抵石涧,夹涧有古松老杉,大仅十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戛云,低枝拂潭,如幢竖,如盖张,如龙蛇走。松下多灌丛,萝茑叶蔓,骈织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风气如八、九月时。下铺白石,为出入道。堂北五步,据层崖积石,嵌空垤堄,杂木异草,盖覆其上。绿阴蒙蒙,朱实离离,不识其名,四时一色。又有飞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见,可以销永日。堂东有瀑布,水悬三尺,泻阶隅,落石渠,昏晓如练色,夜中如环佩琴筑声。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上泉,脉分线悬,自檐注砌,累累如贯珠,霏微如雨露,滴沥飘洒,随风远去。其四傍耳目杖屦可及者,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覶缕而言,故云甲庐山者。噫!凡人丰一屋,华一箦,而起居其间,尚不免有骄矜之态;今我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类至,又安得不外适内和,体宁心恬哉?昔永、远、宗、雷辈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返;去我千载,我知其心以是哉!
矧予自思:从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门,凡所止,虽一日、二日,辄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来佐江郡。郡守以优容而抚我,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卒获所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员所羁,余累未尽,或往或来,未遑宁处。待予异时弟妹婚嫁毕,司马岁秩满,出处行止,得以自遂,则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书,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实闻此言!
时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南阳张深之、东西二林寺长老凑公、朗、满、晦、坚等凡二十二人,具斋施茶果以落之,因为《草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