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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太宗十思疏

唐代魏征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望国 一作:思国)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我听说想要树木生长,一定要稳固它的根;想要泉水流得远,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想要国家安定,一定要厚积道德仁义。源泉不深却希望泉水流得远,根系不牢固却想要树木生长。道德不深厚却想要国家安定,我虽然地位低见识浅,(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您这)聪明睿智(的人)呢!国君处于皇帝的重要位置,在天地间尊大,就要推崇皇权的高峻,永远保持政权的和平美好。如果不在安逸的环境中想着危难,戒奢侈,行节俭,道德不能保持宽厚,性情不能克服欲望,这也(如同)挖断树根来求得树木茂盛,堵塞源泉而想要泉水流得远啊。

(古代)所有的帝王,承受了上天赋予的重大使命,他们没有一个不为国家深切地忧虑而且治理成效显著的,但大功告成之后国君的品德就开始衰微了。国君开头做得好的确实很多,能够坚持到底的大概不多,难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困难吗?过去夺取天下时力量有余,现在守卫天下却力量不足,这是为什么呢?通常处在深重的忧虑之中一定能竭尽诚心来对待臣民,已经成功,就放纵自己的性情来傲视别人。竭尽诚心,虽然一在北方,一在南方,也能结成一家,傲视别人,就会使亲人成为陌路之人。即使用严酷的刑罚来督责(人们),用威风怒气来吓唬(人们),(臣民)只求苟且免于刑罚而不怀念感激国君的仁德,表面上恭敬而在内心里却不服气。(臣民)对国君的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只是百姓;(他们像水一样)能够负载船只,也能颠覆船只,这是应当深切谨慎的。疾驰的马车却用腐烂的绳索驾驭,怎么可以疏忽大意呢?

做国君的人,如果真的能够做到一见到能引起(自己)喜好的东西就要想到用知足来自我克制,将要兴建什么就要想到适可而止来使百姓安定,想到帝位高高在上就想到要谦虚并加强自我约束,害怕骄傲自满就想到要像江海那样能够(处于)众多河流的下游,喜爱狩猎就想到网三面留一面,担心意志松懈就想到(做事)要慎始慎终,担心(言路)不通受蒙蔽就想到虚心采纳臣下的意见,考虑到(朝中可能会出现)谗佞奸邪就想到使自身端正(才能)罢黜奸邪,施加恩泽就要考虑到不要因为一时高兴而奖赏不当,动用刑罚就要想到不要因为一时发怒而滥用刑罚。全面做到这十件应该深思的事,弘扬这九种美德,选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挑选好的意见而听从它。那么有智慧的人就能充分献出他的谋略,勇敢的人就能完全使出他的力量,仁爱的人就能散播他的恩惠,诚信的人就能献出他的忠诚。文臣武将争先恐后前来效力,国君和大臣没有大事烦扰,可以尽情享受出游的快乐,可以颐养得像赤松子与王子乔那样长寿,皇上弹着琴垂衣拱手就能治理好天下,不用再说什么,天下人就已经都有教化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劳神费思,代替臣下管理职事,役使自己灵敏、明亮的耳、眼,减损顺其自然就能治理好天下的大道理呢!

注释

1.长(zhǎng):生长。

2.固其根本:使它的根本牢固。本,树根。

3.浚(jùn):疏通,挖深。

4.在下愚:处于地位低见识浅的人。

5.明哲:聪明睿智(的人)。

6.当神器之重:处于皇帝的重要位置。神器,指帝位。古时认为“君权神授”,所以称帝位为“神器”。

7.域中:指天地之间。

8.休:美。这里指政权的平和美好。

9.凡百元首:所有的元首,泛指古代的帝王。

10.承天景命:承受了上天赋予的重大使命。景,大。

11.殷忧:深忧。

12.实:的确。

13.克终者盖寡:能够坚持到底的大概不多。克,能。盖,表推测语气。

14.傲物:傲视别人。物,这里指人。

15.吴越为一体:(只要彼此竭诚相待)虽然一在北方,一在南方,也能结成一家。胡,指北方;越,指南方。

16.骨肉为行路:亲骨肉之间也会变得像陌生人一样。骨肉,有血缘关系的人。行路,路人,比喻毫无关系的人。

17.董:督责。

18.振:通“震”,震慑。

19.苟免而不怀仁:(臣民)只求苟且免于刑罚而不怀念感激国君的仁德。

20.怨不在大:(臣民)对国君的怨恨不在大小。

21.可畏唯人:可怕的只是百姓。人,本应写作“民”,因避皇上李世民之名讳而写作“人”。

22.载舟覆舟:这里比喻百姓能拥戴皇帝,也能推翻他的统治。出自《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23.见可欲:见到能引起(自己)喜好的东西。出自《老子》第三章“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下文的“知足”、“知止”(知道适可而止),出自《老子》第四十四章“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24.将有所作:将要兴建某建筑物。作,兴作,建筑。

25.安人:安民,使百姓安宁。

26.念高危:想到帝位高高在上。危,高。

27.则思谦冲而自牧:就想到要谦虚并加强自我修养。冲,虚。牧,约束。

28.江海下而百川:江海处于众多河流的下游。下,居……之下。

29.盘游:打猎取乐。

30.三驱:据说古代圣贤之君在打猎布网时只拦住三面而有意网开一面,从而体现圣人的“好生之仁”。另一种解释为田猎活动以一年三次为度。

31.敬终:谨慎地把事情做完。

32.虑壅(yōng)蔽:担心(言路)不通受蒙蔽。壅,堵塞。

33.想谗邪:考虑到(朝中可能会出现)谗佞奸邪。谗,说人坏话,造谣中伤。邪,不正派。

34.正身以黜(chù)恶:使自身端正(才能)罢黜奸邪。黜,排斥,罢免。

35.宏兹九德:弘扬这九种美德。九德,指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

36.简:选拔。

37.效:献出。

38.松乔:赤松子和王子乔,古代传说中的仙人。

39.垂拱:垂衣拱手。比喻很轻易的天下就实现大治了。

40.无为:道家主张清静虚无,顺其自然。

参考资料:

1、陈妙云,张林林.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必修4).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4:103-104

2、张泉.高中全程学习夺冠方略.语文.4:必修.杭州: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166

赏析

文章一开始,作者运用了排喻的手法,作者首先举出“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两组比喻,从而引出了“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作者先设置这样两个形象性和哲理性都很强的比喻,而后引出了自己要表达的真实意图,这种手法的应用是有很强的说服力。如果作者开篇不用这十分形象的排喻,而只是简单地讲述抽象的道理,是很难吸引对方,使对方理解信服。作者引喻用得好,好就好在比喻用得“巧”、“俗”、“切”。比喻的应用使抽象的道理形象化、具体化,使深奥的问题通俗化。刘勰在《文心雕龙·论说》中所说的:“喻巧而理至”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设喻明理,比喻不但要设得巧,而且喻体要浅显通俗,树木、江河,处处可见,人人熟悉。所讲的道理也是人人皆知,不难理解的通俗事理。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中说:“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文章中比喻运用的“切”,实际上就是喻体与本意要相切合,要抓住重点,选最集中、最深刻、最精彩的喻体来表现本意,作者用十分熟悉的树木,泉源,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引出国之大政,平易而自然

使用了排喻的方法开篇后,作者又以三个“不”字的排比句从反面来说明问题,“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从而进一步强调了作者的政治意图。作者使用的言辞尖锐,用反激法去激发对方。作者指出,自己所列举的比喻和叙说的是连自己这样愚笨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何况英明圣哲的皇帝。然后作者很明确地向唐太宗指出,做为一国之主的帝王,身负重任,就要在安乐时想到危难,尽量避免奢侈,要提倡节俭。不然的话就会做出象伐根而求树茂,塞水而望流长一样的愚蠢事。这里,在文章结构上前呼后应,环环紧扣,充分表达了作者进谏规讽的本意。

紧接着作者向唐太宗指明历史上的君王,一开始创业时大多都能兢兢业业,而善始善终的就不多了。作者这里用了一个反问句来说明“创业容易,守业难”的道理。作者同时明确地告诫唐太宗,不要危难忧患时诚心待人,而成功后就放纵,傲慢待人。并指明,对人以诚相待,仇敌也团结成为一个整体;傲慢待人,即使是亲人也会众叛亲离。对人民使用高压钳制,用威势来统治他们,会造成他们与你貌合神离,表面十分顺服而实际上却十分怨恨。作者这里指出被激怒的百姓是十分可畏的。并再次用一个真切生动的比喻来说明帝王与百姓之间的辩证关系。作者将百姓妙喻为水,将帝王比喻为行船。水能浮载行船,但也可以将行船倾翻。这个比喻简洁而传神,直接明了地向唐太宗表明其利害关系。为谏劝唐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不要“纵情傲物,骄奢淫逸”。结合具体实例进行分析,妙喻警人,陈述利害。引用古圣先哲的“怨不在大,可畏惟人”和“载舟覆舟”等至理名言,哲理剀切,反复阐述,耐心说服,言语婉转动人,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道理述尽,作者便向唐太宗提出“十思”的建议。“十思”是作者前文提出的“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的具体内容。前边提出问题并进行了分析,后边则提出如何解决的建议。使得文章前后呼应,全文形成一篇结构严谨的统一体。而“十思”又以“谦冲而自牧”、“虚心以纳下”、“慎始而敬终”、“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为中心,为至要。“十思”的角度不同,但都贯穿着“积其德义”的主线。作者告诫唐太宗“总比十思,宏兹九德”这样就会达到天下“文武并用,垂拱而治”。只要做到这“十思”,就不必自己去劳神费思,代替百官去行使职权了。

全篇以“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为中心展开论述。先从正反两方面进行论述,提出为君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结论。然后提醒太宗,守成之君易失人心。因在“殷忧”时易“竭诚以待下”;而在“得志”时则会“纵情以傲物”,便有“覆舟”之危。由此提出“积德义”必须“十思”。着重规劝太宗对于物质享受要适度,在自身修养上要“谦冲”,在用人上要“虚心纳下”,在行施法制上要不计个人恩怨。结尾归结出治国方法的关键在于知人善任,选拔人才,达到“垂拱而治”的理想境界。作者的这些主张,为唐太宗所采纳,有助于成就唐王朝的“贞观之治”。全篇以“思”字作为贯穿行文线索,脉络分明,条理清晰。文中多用比喻,把道理说得生动形象;并采用排比、对仗,句式工整,气理充畅。

参考资料:

1、关永礼 .《古文观止·续古文观止鉴赏辞典》 :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 ,1990 .

2、秦亢宗 .《中国散文辞典》 :北京出版社 ,1993 .

正反论述

全文以论述为主,对同一个问题,作者往往从正反两方面进行剖析,这样,说理更加透彻。如第一段先从正面论“固本疏源”,再从反面阐述不这样做的危害;第二段关于“殷忧”“竭诚”与“得志”“傲物”的反复论述,第三段贯穿“十思”的本能欲望(或反应)与理性自制的对举,都体现了这一特点。

形象比喻

文中运用了大量生动的比喻,借以阐发治国安民的思想,言简意赅,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如文章开篇谈论治国要注重“积其德义”这一根本原则时,从两个方面比喻论证,即“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和“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固其根本”是树木长得高的必要条件,而“浚其泉源”,也是水流得长远的前提,运用自然中的现象比治国的原则,浅显易懂而又生动形象。

语言朴实雄

文章虽多用对偶句,但笔力道劲,气势雄健,朴实无华,与六朝的骈赋不同。如“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一句,“恩”“喜”“谬赏”分别与“罚”“怒”“滥刑”反义相对,“加”“因”分别与“及”“以”近义相对,这样,大大加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大家可以到文章中再找一些这样的句子体会一下。

雄辩的逻辑力量

三个段落,环环相扣,步步深入。第一段,作者旗帜鲜明地揭示中心论点——为人君者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那么,人君为什么当“思”呢?文章的第二段就阐述了这个问题。作者从历史教训出发,提醒太宗必须谨慎从政,要善待臣民,勿失民心本段虽没有用到一个“思”字,但却始终是扣住“思”字着笔的,实际上紧承第一段解释了人君当“思”的原因,那就是“凡百元首”的难以善始善终;“取之易。守之难”的严峻事实:“殷忧”时、“得志”后的不同态度,“可畏惟人,载舟覆舟”的深刻教训。同时,为下文的“十思”作了有力的铺垫。到第三段,作者则明确提出了如何“思”。在前二段说明道理的基础上,作者向太宗提出了。十思”的具体内容,并说明如果能够做到这“十思”,就能够发扬光大“九德”修养,使百官各尽其职,各竭其力,天下可“垂拱而治”了。细读文章,便会发现,作者用一“思”字贯穿全文,前后勾连,层层深入,水到渠成。从提出问题,应当“思”,到分析问题,为何要“思”,再到解决问题——怎样“思”,结构谨严,浑然一体,具有不可辩驳的逻辑力量。

——选自中华书局标点本《旧唐书·魏征传》

总体手法

这篇奏疏,在写作上有其特色,它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文章根据唐太宗在取得巨大政绩以后,逐渐骄傲自满,生活日趋奢靡的情况,指出他“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不能“竭诚以待下”,必然使“骨肉为行路”,至亲疏远,君臣解体,离心离德,难于保守天下。奏疏不仅把“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难守天下的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对症下药,提出“十思”的措施,既明确具体,又实用而不空泛,针对性很强。

《谏太宗十思疏》谈论的虽然是帝王的治国之道和修养问题,但其中的许多真知灼见在今天看来仍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这篇奏疏不仅思想内容深刻,在写作手法上也颇有特点,现试析如下:

一字贯穿

细读文章,便会发现,作者用一“思”字贯穿全文。第一段,作者先通过两个人们耳熟能详的比喻引出“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的主旨,再用原来的比喻从反面强调这一主旨,最后又从人君特殊的地位和职责出发推出这一主旨的具体内容:“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由此,不难看出作者一个清晰的思路:“思国安”必先“积德义”,“积德义”对人君来说,就表现在“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总之,人君当“思”:思虑国家的安定,思谋国运的长远,思考为政的得失,思量潜伏的危机。

正如魏征在另外一篇奏疏中指出的:“祸福相倚,吉凶同域,唯人所召,安可不思?”一个“思”字不仅把第一段的内容有机地组织了起来,而且也隐含了魏征对唐太宗的谆谆告诫:作为人君,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那么,人君为什么当“思”呢?文章的第二段就阐述了这个问题。他总结历史教训,指出历史上一种常有的现象:“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然后用一反诘句对这一现象提出自己的质疑:“岂取之易,守之难乎?”但人君的取易守难毕竟是不容忽视的客观事实,因此,作者接下来就具体分析了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殷忧”时,竭诚待下;“得志”后,纵情傲物,直至滥用刑罚,目空一切,最终导致天怨人怒,自取灭亡。值得注意的是,本段虽没有用到一个“思”字,但却始终是扣住“思”字着笔的,它实际上紧承第一段解释了人君当“思”的原因,那就是:“凡百元首”的难以善始善终,“取之易,守之难”的严峻事实,“殷忧”时、“得志”后的不同态度,“可畏惟人,载舟覆舟”的深刻教训。魏征在这里所提出的这一切都有理有据,焉能不使守成之君的唐太宗思前想后,思深忧远呢?所以,这一段不仅依然紧扣“思”字回答了人君为什么当“思”,也为下文的“十思”作了有力的铺垫。

到第三段,作者则明确提出了应如何“思”。他围绕节欲、谦逊、谨慎、明智、守法五方面具体提出“十思”,并指出,倘若人君能做到这些,则不但使普天下的“智者”“勇者”“仁者”“信者”各展所长,尽心辅佐,而且也能使人君达到“垂拱而治”的目的,免却“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的繁冗和辛劳。由此可以看出,作者紧扣——“思”字做文章,从提出问题——应当“思”,到分析问题——为何“思”,再到解决问题——怎样“思”,最后归结为“何必思”。从“思”到“无思”,一字贯穿,前后勾连,使文章条理清晰,思路缜密,结构谨严,浑然一体,具有不可辩驳的逻辑力量。

一发破的

紧紧抓住事物的要害,通过精妙的比喻和正反对比,使作者所要阐发的道理深入浅出,令人难忘,是本文在写作上的第二个特点。本来,国家的长治久安,人君的德行道义,以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都是颇为抽象的道理。然而,作者却洞幽烛微,化难为易,用了两个浅显的比喻,便一下子点到了事物的要害,可谓一发破的。树木、河流是人们习见的事物,求木之长必固根本,欲流之远必浚泉源也是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作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看到了树木的茂盛与国家的兴旺,江河的长流与国运的久远以及根底的加固与德行的积累、源头的疏通与道义的流播这两者之间所具有的极其相似的关系,以此构成比喻,便把道理说得透彻而又形象,易于为人接受。在运用比喻作了正面论述后,作者并不是到此为止,而是紧扣前喻从反面进一步论述,以起强调作用。但在行文时又有所变化,把正面论述时的两个比喻的顺序巧妙地颠倒了一下,使文意灵动多姿。紧接着,作者仍然从反面进行论述,指出人君如果不“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即“积德义”的话,那就不仅仅是“根不固”“源不深”的问题,而是“伐根”“塞源”。这就把“不积德义”所带来的反面结果推到了极致,从而从正面有力地肯定了“积德义”这个论题的正确性。此外,第二段中“殷忧”和“得志”的对比,第三段中“恩所加”与“罚所及”等的对比,都一正一反,不仅内容相对,形式规则,而且观点鲜明,语气肯定,深刻地揭示了事物的性质。总之,本文比喻的巧用既增强了文章的生动性和可感性,又加深了读者对作者所要阐明的主旨的印象。而正说反说、对比鲜明的手法,则不但使行文富于变化,而且使主旨的阐述更为具体、严密,增强了文章的说服力度。

一唱三叹

本文在充分说理的同时,又满溢着充沛的感情,使文章融情于理,情理交融,是本文在写作上的第三个特点。魏征对唐太宗是颇有感情的,这不但因为唐太宗具有弃怨用才的宽广胸怀与气度(魏征曾是太宗的政敌),更主要的是他从太宗的身上看到了修仁政、济苍生、达到天下大治的希望,看到了自己为国家大展宏图的前景。当47岁的魏征开始辅佐比他小18岁的太宗的时候,他深感“喜逢知己之主”,因此“思竭其用,知无不言”,而太宗对魏征的谏言也“未尝不欣然纳受”。对唐太宗来说,魏征既是一位犯颜直谏的良臣,又是一位循循善诱的严师。因此,这种亦臣亦师的身份使魏征的奏疏既理正词严,又情真意挚,说理和抒情得到了有机的统一,表现在本文中也是如此。

自第一段始,说理庄重从容,感情平缓,至“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一句,则感情初起波澜:既有对不“积德”却指望“国安”的断然否定,也有不卑不亢的自谦,更有希望太宗无愧于“明哲”的殷殷期望。而“人君”一句感情则再掀波澜,这一句无异于对太宗的当头棒喝:处在如此高位,却“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那可怕的后果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至第二段,作者似乎从刚才激越的感情中平息下来,以“凡百元首”一句转入对历史教训的论述之中,感情委婉深沉。这一段的最后一句“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推心置腹,是提醒,是规劝,也是警告,不能不令人动容。至末段,在具体提出“十思”的时候,更是感情真挚,语重心长,作者把他所能想到的,把他认为帝王必然遇到或经常遇到而且必须有明确认识并能正确对待的问题一一罗列,声声“思”字,如记记重锤,敲打着唐太宗的心灵,也敲击着读者的心灵。而“总此十思”几句则勾画了人君“思”后出现的美好图景,感情又趋于热情奔放。至最后“何必”一句全文戛然而止,我们仿佛看到一个58岁的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不仅仅是作者的感情慢慢趋于平缓,更是他为国家着想,尽了为臣之职以后的释然和安然。因此,作者的感情随说理的深入而不断变化,时而平静和缓,时而委婉深沉,时而又热情奔放。作者或以抒情的语调用含情之笔说理,自始至终让人觉得是从作者肺腑中吐出,亲切入微,如“十思”的阐述;或以形象的语汇用明理之言寄情,紧扣人的心弦,如主旨的提出。

总之,本文理真情切,情与理得到了有机的交融,不仅使情的抒发不失之空泛,更使理化为了一种闪烁着个性色彩的情思,让人刻骨铭心,起到一唱三叹的效果。所以,太宗在阅读了魏征包括本篇在内的四篇奏疏以后,有这样的评语:“诚极忠款,言穷切至。”还称赞魏征“体国情深”。清代的唐德宜在《古文翼》中也说此文“款款而陈,情词肫挚,忠爱之忱,溢于言表”。这些都是对本文具有情理交融这一特点的恰当评价。

一气呵成

《谏太宗十思疏》是用骈文写成的。但魏征的这篇文章却一扫六朝浮华的余习,不仅内容充实,明白畅达,而且在形式上也有所创新。从语句看,一是不局限于骈文一般是用平行的两句话,两两配对,直到篇末的特点,而是有所变化。如第一段,劈首就是三个从正面论述的排比句,紧接着又是从反面论述的三个排比句,这是和骈文的常格有所不同的。二是散句的恰当使用,如“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载舟覆舟,所宜深慎”等。三是打破了四六对仗而改用多种句法对偶,如“当神器之重”对“居域中之大”,“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对“傲物则骨肉为行路”等。这样,文中既有气韵充沛的排比句,又有活泼灵动的散行句,再加上骈文所特有的对仗工整、音韵顿挫的对偶句,使整个文章一气呵成,于整饬庄重之中呈流转圆浑之势,具有特有的美感。从用词看,文章力求避免繁复的引证、生僻的典故和多余的藻饰,语言明白晓畅。另外,文章不受声律拘束,不避首尾虚字,这些都体现了作者崇尚质朴的文学主张和不拘一格的创新精神。魏征创造的这样一种骈散相间的章表体,后来就成为唐宋奏疏中常用的一种形式,对后世陆贽欧阳修苏轼的政论奏议文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明君忠臣

魏征是唐太宗的一位十分难得的谏臣,魏征死后,唐太宗感叹地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今魏子殂世,遂亡一镜也!”唐太宗把大臣当做自己的明镜,魏征更是一面明亮的镜子。魏征的敢言直谏,太宗的虚心接纳,都显示出了一代明君和一代忠臣的形象。

创作背景

《谏太宗十思疏》是唐朝著名的谏议大夫魏徵,在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上书唐太宗(李世民)的一篇奏疏;文章中,魏征紧扣“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对这个安邦治国的重要思想作了非常精辟的论述。

段析

第一段从开头至“塞源而欲流长也”,先正说,后反说。以固木之根、浚流之源,来比喻治国需要从积德这个根本做起。这是正说。接着以比喻的手法来反说,“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是万万不可能的。正说和反说,归结到君主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否则,那将是“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危及治国之本,动摇王朝的根基,葬送李唐的天下。

第二段从“凡百元首”至“所宜深慎”,分别从“在殷忧”和“既得志”等不同时期所采取的不同态度,正反论述。君主“在殷忧”时,一定能竭尽诚意对待手下的人;而君主如果能对部下竭尽诚意,就能使君臣契合,上下一心。君主在“既得志”时,往往为所欲为,傲视他人;而君主如果傲视他人,即使亲属也会变得如同行路人那样互不相认。这样分别从“在殷龙”和“既得志”等不同情况下正说反说,归结到守业的君主容易失去人心,从而,告诫唐太宗不可以帝王之尊傲视群臣,与人结怨。因为怨不在于大小,可怕的是与众人结怨,如同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众人能保护君主,也能推翻君主。

第三段从“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至结尾,以“十思”全面阐述“积德义”的具体内容。这“十思”,好象是魏征提醒唐太宗从多侧面进行观照,多侧面地照一照“积德义”的镜子。人以铜为镜,唐太宗则以魏征为镜,魏征又给唐太宗以“十思”之镜。可以说,“十思”之镜是一个多棱镜。之所以说“十思”是多棱镜,是因为它从多侧面反映了“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的主旨,从多方面开拓了唐太宗“居安思危”的境界,从多方面开拓治理李唐王朝的途径:“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

参考资料:

1、郁贤皓 .《中学古诗文鉴赏辞典》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88 .

写作特点

一、类比入手,亲切生动

作者要论述的是治国安民的根本大计,而进谏的对象又是国君。从流水、树木这些生活中常见的现象入手说理,就显得亲切、生动,容易为人君所接受。同时,要“木茂”就必须“固其根本”,要“流长”就必须“浚其泉源”,这都是生活中的常识。通过类比,推出要“国安”必须“德厚”,就很有论辩力量。在这个基础上,作者进一步以“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比做“伐根”“塞源”。这样,不居安思危的危害性不言自明,而作者的观点也鲜明地表露出来了。

二、骈散结合,华美流畅

唐代的奏疏,习惯上都用骈文来写,这篇奏疏虽然用了许多骈偶句式,却突破了骈体的束缚,骈散语句交替运用,既有骈文的整齐华美,又有散文的自然流畅,易于诵读。

三、正反论述,务尽其旨

全文以论述为主,对同一个问题,作者往往从正反两方面进行剖析,使说理更透彻。如第一段先从正面论述“固本浚源”,再从反面论述不这样做的危害;第二段关于“殷忧”“竭诚”与“得志”“傲物”的反复论述;第三段贯穿“十思”的本能欲望(或反应)与理性自制的对举,都体现了这一特点。

四、比喻排比、生动有力

文章以浅显的比喻衬出中心论题,比喻作为一种推理手段,起到生动、直观的效果;全文的论述多用排比句式,铺排罗列,勾连而下、气势不凡,增强了文章的表现力。

参考资料:

1、薛金星 .文言文全解:广东教育版.高中.1—5:必修 .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2012 :164 .

2、薛金星 .中学教材全解:学案版:广东教育版.高中语文.4:必修 .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2011 :154 .

创作背景二

唐太宗逐渐骄奢忘本,魏征对此极为忧虑,他清醒地看到了繁荣昌盛的后面隐藏着危机,在贞观十一年(637)的三月到七月,“频上四疏,以陈得失”,《谏太宗十思疏》就是其中第二疏,因此也称“论时政第二疏”。  

参考资料:

1、薛金星 .中学教材全解:学案版:广东教育版.高中语文.4:必修 .西安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2011 :150 .

赏析二

《旧唐书》曾赞扬魏征的奏疏“可为万代王者法”。对于魏征这篇奏疏,唐太宗非常重视,说它是“言穷切至”,使得自己“披览亡倦,每达宵分”。他还曾使用“载舟覆舟”的比喻来训戒太子。宋、明、清三代的一些君主,也经常拜读这篇奏疏,用以规戒自己。由此可见它在封建时代的重要意义。即使到了现代,文中“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观点,也仍有值得借鉴的意义。

这篇奏疏,在写作上很有其特色,它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文章根据唐太宗在取得巨大政绩之后,逐渐骄傲自满,生活日趋奢靡地情况,指出了他“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不可以“竭诚以待下”,必然会使“骨肉为行路”,最后导致至亲疏远,君臣解体,离心离德,难于保守天下。奏疏不仅把“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危害的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对症下药,提出“十思”的措施,既明确具体,又实用而不空泛,针对性很强。

奏疏从头至尾,多用骈偶,或相对为文,或排比论述,辞工文畅,音律和谐,铿锵成韵,读来如觉连珠滚动,文章一气呵成,论述步步为营,气势雄健有力,警示振聋发聩。

《谏太宗十思疏》是唐朝著名谏议大夫魏征写给唐太宗的一篇奏疏。唐太宗即位初期,因隋鉴不远,故能励精图治。随着功业日隆,生活渐加奢靡,“喜闻顺旨之说”,“不悦逆耳之言”。魏征以此为忧,多次上疏切谏,本文是其中的一篇。文章先以比喻开篇,通过成败得失的比较推论,归结到“可畏惟人” ,指出了争取人心的重要性。在这篇文章中,魏征紧扣“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规劝唐太宗在政治上要慎始敬终,虚心纳下,赏罚公正;用人时要知人善任,简能择善;生活上要崇尚节俭,不轻用民力。这个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安邦治国的重要思想作了非常精辟的论述,其主题是在于提醒唐太宗要想使国家长治久安,君王必须努力积聚德义,具体提出了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等十个建议。写得语重心长,剀切深厚。

魏征敢于直谏,在贞观年间先后上疏二百余道,强调“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对唐太宗开创的千古称颂的“贞观之治”起了重大作用。而全文主要阐明的是为人君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主旨。《谏太宗十思疏》的精神,主要是规劝唐太宗在“贞观之治”取得成就以后,仍要牢记隋亡的教训,“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善始”、“克终”,以“积其德义”,使国家达到到长治久安的局面。

《古文观止》评价:通篇只重一“思”字,却要从道义上看出,世主何尝不劳神苦思,但所思不在德义,则反不如不用思者之为德也。魏公十思之论,剀切深厚可与三代谟、诰并传。

魏征这篇谏疏是规劝唐太宗要“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文章第—段即开宗明义,用树木、河流作比,说明“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是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第二段分析“取易守难”的道理,并从“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入手,得出守成之君“所宜深慎”的结论,具有很强的逻辑性和说服力。第三段提出“十思”的具体内容。所谓“十思”,归纳起来,即戒奢安民、思危反满、宽容仁慈、慎始善终、虚心纳言、拒邪黜奸、刑赏以法。

以“固本思源”为喻,说明“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重要性。

开篇并没有直接提出“十思”的内容,而是以生动形象的比喻打开话题。“臣闻”的口气不卑不亢,令人警醒。先从正面说,用比喻推理(“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引出正题:“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三个排比句,两个作比喻,一个明事理,浅显易懂,不容置疑。再从反面申述:“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望国之治,虽在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这样就加重了强调意味。反问的一句,差不多带有“挑衅”口吻,正是“忠言逆耳”之处。接着,进一步明确指出,“人君”地位高,责任重大,如果“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要想国家长治久安是不可能的,如同“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一样荒诞。这一段的结尾,照应前面,又充分利用了“木”与“水”的比喻。

第二段

总结历史经验,并从创业守成、人心向背等方面论述“居安思危”的道理。“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始繁,克终者盖寡。”开头几句,寥寥数语,就概括了历代君主能创业不能守成的普遍规律,这虽说是人之常情,但要“思国之安”,就必须以理性去克服它。接下来,作者以“岂取之易守之难乎”设问,引出更为具体的分析论证,指出“殷忧”与“得志”的不同心态:殷忧,则竭诚待人;得志,则纵情傲物。而“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对人的态度不同,其结果反差强烈,这说明能否恭俭下人是事业成败的关键。如果失去了民心,即使动用严刑也无济于事。“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这里借鉴古人的论述,将君和民的关系比作水与舟的关系,发人深省。

第三段

提出“居安思危”的具体做法,即“十思”。“十思”的核心内容是正己安人,但具体又有所侧重。“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这两条是戒奢侈,如喜好器物美色,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等;“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这两条是戒骄戒躁,劝皇帝要恪守职分,不骄不躁,虚怀若谷,从谏如流;“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是劝皇帝不要放任自己的欲望,要持之有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是劝皇帝勤勉政事,处置谨慎,不要怠惰;“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是说“兼听则明”,放低身段,多听取臣下的意见;“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是说“偏听则暗”,自己有倾向直臣,罢黜小人;“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是说赏罚要按国家尺度实行,不因喜怒而有所偏颇。“十思”就是十条劝戒,语语坦诚,字字惊心。文章最后从正面论述做到“十思”的好处,描绘出“垂拱而治”的政治理想。从用人,纳谏,赏罚,多方来讲、其中提到的“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即“用人”“纳谏”策略,实际上成为初唐的治国方略,创造了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

魏征提出的“十思”能给我们哪些写作的启示呢?

一是陈述意见的针对性。这奏疏是给皇帝看的,是用来劝谏皇帝的,所以“十疏”所陈述的内容无一不针对帝王的易犯病,又无一不为“垂拱而治”的封建统治着想,使唐太宗乐于接受。二是思考问题的全面性。这“十思”的内容涉及到与帝王冶国兴邦有关的十个问题。从生活到政治,从人个欲望以品德修养,凡存在的主要问题作者全都考虑到。不但指出问题,而且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真是面面俱到,煞费苦心。三是安排条款的序列性。“见可欲”“将有作”“念高危”“惧满溢”“乐盘游”“忧懈怠”“虑雍蔽”“惧谗邪”“恩所及”,排列井井有条,多而不乱。四是语言表达的齐整性。“十思”十句,句式大致相同,构成排比,一气呵成,形成齐整,气势磅礴。显然,这篇古代佳作给我们带来很多有益的写作启发。

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即使用严酷的刑罚督责人们,用威风怒气恫吓人们,结果只能使人们图求苟且以免于刑罚,却不会怀念国君的恩德,表面上态度恭敬,可是心里并不服气。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只是百姓。百姓像水一样,可以载船,也可以翻船,这是应该特别谨慎的。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想要树木生长,一定要是它的根系牢固;想要河流长远,一定要疏通它的源头;想要国家安定,一定要多聚积道德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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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贞观之初,无为无欲,清静之化,远被遐荒。考之于今,其风渐堕,听言则远超于上圣,论事则未逾于中主。何以言之?汉文、晋武俱非上哲,汉文辞千里之马,晋武焚雉头之裘。今则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取怪于道路,见轻于戎狄,此其渐不克终,一也。

  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孔子曰:“懔乎若配索之驭六马。”子贡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导之,则吾雠也,若何其无畏纂?”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陛下贞观之始,视人如伤的,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已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以来,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骄侈之情日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意在杜谏者之口,岂日择善而行者乎?此其渐不克终,三也。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们,兰芷鲍鱼,与之俱化,慎乎所习,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砥砺名节,不私于物,唯善是与,亲爱君子,疏斥小人,今则不然,轻亵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巧。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则不问而自疏,不见其非,则有时而自昵。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此其渐不克终,四也。

  《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弗育于国。”陛下贞观之初,动遵尧、舜,捐金抵璧,反朴还淳。顷年以来,好尚奇异,难得之货,无运不臻;珍玩之作,无时能止。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朴,未之有也。末作滋兴,而求丰实,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其渐不克终,五也。

  贞观之初,求贤如渴,善人所举,信而任之,取其所长,恒恐不及。近岁已来,由心好恶弘,或从善举而用之,要或一人毁而弃之,或积年任而用之,或一朝疑而远之。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迹,所毁之人,未必可信于所举;积年之行,不应顿失于一朝。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以为身谋,陛下不审察其根源,而轻为之减否,是使守道者日疏,干求者日进,所以人思苟免,莫能尽力。此其渐不克终,六也。

  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视,事惟清静,心无嗜欲,内除毕弋之物,外绝畋猎之源。数载之后,不能固志,虽无十旬之逸,或过三驱之礼,遂使盘游之娱,见讥于百姓,鹰犬之贡,远及于四夷。或时教习之处,道路遥远,侵晨而出,入夜方还,以驰骋为欢,莫虑不虞之变,事之不测,其可救乎?此其渐不克终,七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则君之待臣,义不可薄。陛下初践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臣情上达,咸思竭力,心无所隐。顷年已来,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奏事入朝,思睹阙庭,将陈所见,欲言则颜色不接,欲请又恩礼不加,间因所短,诘其细过,虽有聪辩之略,莫能申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不亦难乎?此其渐不克终,八也。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四者,前王所以致福,通贤以为深诫。陛下贞观之初,孜孜不怠,屈已从人,恒若不足。顷年已来,微有矜放,恃功业之大,意蔑前王,负圣智之明,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欲有所为,皆取遂意,纵或抑情从谏,终是不能忘怀,此欲之纵也。志在嬉游,情无厌倦,虽未全妨政事,不复专心治道,此乐将极也。率土乂安,四夷款服,仍远劳士马,问罪遐裔,此志将满也。亲狎者阿旨而不肯言,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积而不已,将亏圣德。此其渐不克终,九也。

  昔陶唐、成汤之时非无灾患,而称其圣德者,以其有始有终,无为无欲,遇灾则极其忧勤,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贞观之初,频年霜旱,畿内户口并就关外,携负老幼,来往数千,曾无一户逃亡,一人怨苦,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所以至死无携贰。顷年已来,疾于徭役,关中之人,劳弊尤甚。杂匠之徒,下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辈,上番多别驱使,和市之物绝于乡闾,递送之夫相继于道路。既有所弊,易为惊扰,脱因水旱,谷麦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宁帖。此其渐不克终,十也。

  臣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人无衅焉,妖不妄作。伏惟陛下统天御宇十有三年,道洽寰中,威加海外,年谷丰稔,礼教聿兴,比屋喻于可封如,菽粟同于水火。暨乎今岁,天灾流行,炎气致旱,乃远被于郡国;凶丑作孽,忽近起于毂下。夫天何言哉?垂象示诫如,斯诚陛下惊惧之辰,忧勤之日也。若见诫而惧,择善而从,同周文之小心,追殷汤之罪己。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时所以败德者,思而改之。与物更新,易人视听,则宝祚无疆,普天幸甚,何祸败之有乎?然则社稷安危。国家治乱,在于一人而已。当今太平之基,既崇极天之峻;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微臣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

  臣诚愚鄙,不达事机,略举所见十条,辄以上闻圣听。伏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参以刍荛之议,冀千虑一得,衮职有补,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大学之道
两汉礼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逍遥游
先秦庄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皲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皲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送高三十五书记
唐代杜甫

崆峒小麦熟,且愿休王师!

请公问主将:焉用穷荒为?

饥鹰未饱肉,侧翅随人飞。

高生跨鞍马,有似幽并儿。

脱身簿尉中,始与捶楚辞。

借问今何官?触热向武威?

答云一书记,所愧国士知。

人实不易知,更须慎其仪!

十年出幕府,自可持军麾。

此行既特达,足以慰所思。

男儿功名遂,亦在老大时。

常恨结欢浅,各在天一涯;

又如参与商,惨惨中肠悲。

惊风吹鸿鹄,不得相追随,

黄尘翳沙漠,念子何当归。

边城有馀力,早寄从军诗!

征夫
唐代杜甫

十室几人在?千山空自多!

路衢惟见哭,城市不闻歌。

漂梗无安地,衔枚有荷戈。

官军未通蜀,吾道竟如何?

送綦毋秘书弃官还江东
唐代王维

明时久不达,弃置与君同。

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

念君拂衣去,四海将安穷。

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

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

和光鱼鸟际,澹尔蒹葭丛。

无庸客昭世,衰鬓日如蓬。

顽疏暗人事,僻陋远天聪。

微物纵可采,其谁为至公。

余亦从此去,归耕为老农。

醉吟先生传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乡里、官爵,忽忽不知吾为谁也。宦游三十载,将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十株,台檄舟桥,具体而微,先生安焉。家虽贫,不至寒馁;年虽老,未及昏耄。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游之外,栖心释氏,通学小中大乘法,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安定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见,欣然忘归,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游召者亦时时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诗筐,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若兴发,命家僮调法部丝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欢甚,又命小妓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放情自娱,酩酊而后已。往往乘兴,屦及邻,杖于乡,骑游都邑,肩舁适野。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谢诗数卷,舁竿左右,悬双酒壶,寻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兴尽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间赋诗约千馀首,岁酿酒约数百斛,而十年前后,赋酿者不与焉。

  妻孥弟侄虑其过也,或讥之,不应,至于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鲜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设不幸吾好利而货殖焉,以至于多藏润屋,贾祸危身,奈吾何?设不幸吾好博弈,一掷数万,倾财破产,以至于妻子冻馁,奈吾何?设不幸吾好药,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无所成、有所误,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不犹愈于好彼三者乎?此刘伯伦所以闻妇言而不听,王无功所以游醉乡而不还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环酿瓮,箕踞仰面,长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间,才与行不逮于古人远矣,而富于黔娄,寿于颜回,饱于伯夷,乐于荣启期,健于卫叔宝,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怀诗》云:

  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

  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

  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

  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

  吟罢自晒,揭瓮拨醅,又饮数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由是得以梦身世,云富贵,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古所谓得全于酒者,故自号为醉吟先生。于时开成三年,先生之齿六十有七,须尽白,发半秃,齿双缺,而觞咏之兴犹未衰。顾谓妻子云:“今之前,吾适矣,今之后,吾不自知其兴何如?”

庐山草堂记

  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乐天见而爱之,若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为草堂。

  明年春,草堂成。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洞北户,来阴风,防徂暑也;敞南甍,纳阳日,虞祁寒也。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

  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自问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轮广十丈,中有平台,半平地;台南有方池,倍平台。环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莲、白鱼。又南抵石涧,夹涧有古松老杉,大仅十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戛云,低枝拂潭,如幢竖,如盖张,如龙蛇走。松下多灌丛,萝茑叶蔓,骈织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风气如八、九月时。下铺白石,为出入道。堂北五步,据层崖积石,嵌空垤堄,杂木异草,盖覆其上。绿阴蒙蒙,朱实离离,不识其名,四时一色。又有飞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见,可以销永日。堂东有瀑布,水悬三尺,泻阶隅,落石渠,昏晓如练色,夜中如环佩琴筑声。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上泉,脉分线悬,自檐注砌,累累如贯珠,霏微如雨露,滴沥飘洒,随风远去。其四傍耳目杖屦可及者,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覶缕而言,故云甲庐山者。噫!凡人丰一屋,华一箦,而起居其间,尚不免有骄矜之态;今我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类至,又安得不外适内和,体宁心恬哉?昔永、远、宗、雷辈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返;去我千载,我知其心以是哉!

  矧予自思:从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门,凡所止,虽一日、二日,辄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来佐江郡。郡守以优容而抚我,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卒获所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员所羁,余累未尽,或往或来,未遑宁处。待予异时弟妹婚嫁毕,司马岁秩满,出处行止,得以自遂,则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书,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实闻此言!

  时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南阳张深之、东西二林寺长老凑公、朗、满、晦、坚等凡二十二人,具斋施茶果以落之,因为《草堂记》。

魏征

魏徵(580年-643年2月11日),字玄成。汉族,隋唐时期巨鹿人,唐朝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左光禄大夫,封郑国公,谥文贞,为凌烟阁二十四功之一。以直谏敢言著称,是中国史上最负盛名的谏臣。著有《隋书》序论,《梁书》、《陈书》、《齐书》的总论等。其言论多见《贞观政要》。其中最著名,并流传下来的谏文表---《谏太宗十思疏》。他的重要言论大都收录《魏郑公谏录》和《贞观政要》两本书里。 ► 魏征的诗词 ► 魏征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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