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寒不死,移植沧江滨。
东风洒雨露,会入天地春。
予若洞庭叶,随波送逐臣。
思归未可得,书此谢情人。
译文
瑶草是受寒不死的,可以移植到仙境沧江的江滨。
如果遇到东风飘洒雨露,就会与天地一道春意盎然。
我就像洞庭湖的落叶,随着风波送你去贬谪的远方。
我也思念故乡,但也不能归去,书此诗一首赠送给有情人,聊表心意。
注释
①按:《羊士谔诗集》有诗题云《乾元初严黄门自京兆少尹贬巴州刺史》云云,诗下注云:时郄詹事昂自拾遗贬清化尉,黄门年三十余,且为府主,与郗意气友善,赋诗高会,文字犹存。又李华《杨骑曹集序》:刑部侍郎长安孙公逖,以文章之冠,为考功员外郎,精试群材。君与南阳张茂之、京兆杜鸿渐、琅琊颜真卿、兰陵萧颖士、河东柳芳、天水赵骅、顿丘李琚、赵郡李崿、李颀、南阳张阶、常山阎防、范阳张南容、高平郄昂等,连年登第。
②江淹诗:“瑶草正翕赩。”李善注:“瑶草,玉芝也。”琦按:诗家甲瑶草,谓珍异之草耳,未必专指玉芝而言。
③《楚辞》:“洞庭波兮木叶下。”
五言古诗《送郗昂谪巴中》是唐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李白流放夜郎途中抵洞庭湖附近写的。
“东风洒雨露,会入天地春。”
这两句诗,似含希冀皇帝开恩,如东风雨露,那时将会进入明媚的春天,你我就会有出头之日。似在写景,实为写情,同为谪人,同病相怜,遭遇相同,希冀相同。诗句写得委婉含蓄,耐人寻味。
《送郄昂谪巴中》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所作的一首五言诗。该是出自《全唐诗》。诗中所提及的郄(qiè)昂是诗人的一位朋友。
郄昂即郄纯,原名昂,因犯唐文宗李昂讳而改。其子名郄士美。《旧唐书·郄士美传》:“父纯,字高卿。„„举进士,继以书判制策,三中高第,登朝历拾遗、补阙、员外、、郎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召拜左庶子、集贤学士,„„除太子詹事致仕。有文集六十卷行世。”性捷直,与人友善,交游甚广。
郁贤皓《李白丛考·李白交游杂考》考之甚详。此诗作于乾元元年(758)秋,送别之地似在洞庭。其时郄昂自拾遗贬清化尉,遭贬之诏在六月,抵江陵则已入秋。以洞庭秋水送逐臣,故诗境格外苍凉。“予若洞庭叶,随波送逐臣”,暗用“洞庭波兮木叶下”之典,顿使人联想万千,历史上的志士骚人,纷来笔端,悲剧情思,邈远悠长。然“瑶草寒不死,移植沧江滨。东风洒雨露,会入天地春,”又勉励遭贬之人坚持志节,悲思之中又有壮心。
诗中人物与地名:
郗昂:字高卿,举进士,又以书判制策三中高第,历拾遗、补阙、员外、郎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左庶子,以太子詹事致仕。两《唐书》有传。乾元初,曾由拾遗贬清化尉,见羊士谔《乾元初严黄门自京兆少尹贬牧巴郡》诗。李白《送郗昂谪巴中》诗,当作于乾元元年(758)秋天,时郗昂正贬清化县尉。按清化县在今四川巴中县西北,在唐代属山南西道巴州,故李白诗中称“谪巴中”。时李白正在流放途中,大约在江夏至江陵一带遇到郗昂,写下此诗。详见郁贤皓《李白丛考·李白交游杂考》。
巴中:指巴州即清化郡,治所在今四川巴中县。
洞庭:洞庭湖,又名云梦泽,在今湖南。李白《远别离》有“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临江王节士歌》有“洞庭白波木叶稀,燕鸿始入吴云飞”。《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有“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洄沿”。《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有“俱飘零落叶,各散洞庭流”。《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有“帝子隔洞庭,青枫满潇湘”。《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西京》有“昨夜秋声阊阖来,洞庭木叶骚人哀”。《送贺监归四明应制》有“真诀自从茅氏得,恩波宁阻洞庭归”。《送长沙陈太守二首》(其二)有“洞庭乡路远,遥羡锦衣春”。《洞庭醉后送绛州吕使君杲流澧州》有“洞庭破秋月,纵酒开愁容”。《与诸公送陈郎将归衡阳》有“回飚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其一)有“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其二)有“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其四)有“洞庭湖西秋月辉,潇湘江北早鸿飞”。(其五)有“帝子潇湘去不返,空余秋草洞庭间”。《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其三)有“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九日登巴陵置酒望洞庭水军》有“白羽落酒樽,洞庭罗三军”。《与夏十二登岳阳楼》有“楼观岳阳尽,川回洞庭开”。《荆州贼乱临洞庭言怀作》有“修蛇横洞庭,吞象临江岛”。《郢门秋怀》有“人迷洞庭水,雁度潇湘烟”。《书情赠蔡舍人雄》有“舟浮潇湘月,山倒洞庭波”。《赠别舍人弟台卿之江南》有“因为洞庭叶,飘落之潇湘”。《寄从弟宣州长史昭》有“五落洞庭叶,三江游未还”。《送郗昂谪巴中》有“予若洞庭叶,随波送逐臣”。另有《答裴侍御先行至石头驿以书见招期月满泛洞庭》、《夜泛洞庭寻裴侍御清酌》、《秋登巴陵望洞庭》。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乡里、官爵,忽忽不知吾为谁也。宦游三十载,将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十株,台檄舟桥,具体而微,先生安焉。家虽贫,不至寒馁;年虽老,未及昏耄。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游之外,栖心释氏,通学小中大乘法,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安定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见,欣然忘归,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游召者亦时时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诗筐,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若兴发,命家僮调法部丝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欢甚,又命小妓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放情自娱,酩酊而后已。往往乘兴,屦及邻,杖于乡,骑游都邑,肩舁适野。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谢诗数卷,舁竿左右,悬双酒壶,寻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兴尽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间赋诗约千馀首,岁酿酒约数百斛,而十年前后,赋酿者不与焉。
妻孥弟侄虑其过也,或讥之,不应,至于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鲜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设不幸吾好利而货殖焉,以至于多藏润屋,贾祸危身,奈吾何?设不幸吾好博弈,一掷数万,倾财破产,以至于妻子冻馁,奈吾何?设不幸吾好药,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无所成、有所误,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不犹愈于好彼三者乎?此刘伯伦所以闻妇言而不听,王无功所以游醉乡而不还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环酿瓮,箕踞仰面,长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间,才与行不逮于古人远矣,而富于黔娄,寿于颜回,饱于伯夷,乐于荣启期,健于卫叔宝,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怀诗》云:
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
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
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
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
吟罢自晒,揭瓮拨醅,又饮数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由是得以梦身世,云富贵,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古所谓得全于酒者,故自号为醉吟先生。于时开成三年,先生之齿六十有七,须尽白,发半秃,齿双缺,而觞咏之兴犹未衰。顾谓妻子云:“今之前,吾适矣,今之后,吾不自知其兴何如?”
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乐天见而爱之,若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为草堂。
明年春,草堂成。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洞北户,来阴风,防徂暑也;敞南甍,纳阳日,虞祁寒也。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
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自问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轮广十丈,中有平台,半平地;台南有方池,倍平台。环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莲、白鱼。又南抵石涧,夹涧有古松老杉,大仅十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戛云,低枝拂潭,如幢竖,如盖张,如龙蛇走。松下多灌丛,萝茑叶蔓,骈织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风气如八、九月时。下铺白石,为出入道。堂北五步,据层崖积石,嵌空垤堄,杂木异草,盖覆其上。绿阴蒙蒙,朱实离离,不识其名,四时一色。又有飞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见,可以销永日。堂东有瀑布,水悬三尺,泻阶隅,落石渠,昏晓如练色,夜中如环佩琴筑声。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上泉,脉分线悬,自檐注砌,累累如贯珠,霏微如雨露,滴沥飘洒,随风远去。其四傍耳目杖屦可及者,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覶缕而言,故云甲庐山者。噫!凡人丰一屋,华一箦,而起居其间,尚不免有骄矜之态;今我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类至,又安得不外适内和,体宁心恬哉?昔永、远、宗、雷辈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返;去我千载,我知其心以是哉!
矧予自思:从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门,凡所止,虽一日、二日,辄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来佐江郡。郡守以优容而抚我,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卒获所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员所羁,余累未尽,或往或来,未遑宁处。待予异时弟妹婚嫁毕,司马岁秩满,出处行止,得以自遂,则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书,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实闻此言!
时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南阳张深之、东西二林寺长老凑公、朗、满、晦、坚等凡二十二人,具斋施茶果以落之,因为《草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