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落吴江矣,正萧条、西风南雁,碧云千里。落魄江湖还载酒,一种悲凉滋味。重回首、莫弹酸泪。不是天公教弃置,是南华、误却方城尉。飘泊处,谁相慰。
别来我亦伤孤寄。更那堪、冰霜摧折,壮怀都废。天远难穷劳望眼,欲上高楼还已。君莫恨、埋愁无地。秋雨秋花关塞冷,且殷勤、好作加餐计。人岂得,长无谓。
译文
落叶纷纷飘落到吴江中,西风劲吹,万物萧索。千里碧空,南飞的大雁随着绵延千里的碧云越飞越远。想你半生穷困失意,漂泊江湖,船上载着酒,悲凉之油然而生。再回首时,不必落泪,也不要抱怨上天辜负了你的才华,是权贵猜忌你,使你仕途坎坷。当你四处漂泊,有谁安慰你的伤悲?
自分别之后,我也自伤自怜,险恶的环境已彻底磨灭了我的理想。我想登上高楼,眺望你远走的身影,但终究还是不忍亲眼看你离去。你不要埋怨愁绪无处排遣,要多留心天气冷暖,多进饮食,保重身体。要知道,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无所作为呢?
注释
金缕曲:词牌名。又名《贺新郎》《乳燕飞》,亦作曲牌名。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韵。
吴江:吴凇江的别称,县名,属江苏省。梁汾要归于江南居苏州等地,故云木落吴江。
南雁:南飞的大雁。
“落魄”句:化用唐杜牧《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落魄:穷困失意,为生活所迫而到处流浪。
天公:天,以天拟人。故称,此处指朝廷。
弃置:扔在一边,废弃。
方城尉:指温庭筠,温庭筠曾为方城尉,世称温方城。
孤寄:独身寄居他乡。
壮怀:豪壮的胸怀,唐韩愈《送石处士赴河阳幕》诗:“风云入壮怀,泉石别幽耳。”
加餐:慰劝之辞,谓多迸饮食,保重身体。
无谓:即无所作为。化用唐李商隐《无题》:“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
参考资料:
1、(清)纳兰性德著;聂小晴编.最美还是纳兰词: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04,:第306-307页
这是一首以词代简的长调,用赋法铺叙,直发胸旨。词中有对梁汾的深情慰藉,有相思相念的诚挚友情的抒发,也有“壮怀都废”的牢骚。全词沉雄郁勃,顿挫跌宕,情致深婉。
首句“木落吴江矣。正萧条、西风南雁,碧云千里。”看似没有写出寂寞的心情,但实际上千言万语都已经融会在了词章中,碧云千里之下,西凤大雁,还有萧萧的落木,这些景象,无一不是透露着寂寞。
而后的寂寞便是叠叠加深,“落魄江湖还载酒,一种悲凉滋味”。一种悲凉滋味在心头,纳兰与顾梁汾虽然情谊深厚,但顾梁汾总是要离开的,这首词便是纳兰写与顾梁汾的赠别词,友谊再长久,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所以。重回首、莫弹酸泪”,这都是天意,何必去计较呢。
只要彼此心中有着牵挂,总还是会有见面的一天的。“不是天公教弃置,是才华、误却方城尉。飘泊处,谁相慰。”这里是纳兰安慰顾梁汾的话,顾梁汾怀才不遇,纳兰必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告诉顾梁汾,不要怀疑自己,只要坚持,总有雨后天晴的一天。
在下片开始,纳兰便开始感伤自己:“别来我亦伤孤寄。更那堪、冰霜摧折,壮怀都废。”在寂寞中,打发时光,这是一件很惆怅的事情,此处的词章,句旬写出寂寞,纳兰最擅长写寂寞,此处他虽然没有提及,但每个字眼都让人觉得深入骨髓的清冷。
“天远难穷劳望眼,欲上高楼还已。君莫恨、埋愁无地。秋雨秋花关塞冷,且殷勤、好作加餐计。”天高虽然任鸟飞,但自己却是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词在最后,纳兰也只得悲伤地感慨道:“人岂得,长无谓。”是啊,生命总是世事变幻无常,宿命安排,岂是人事能预料的,还是听天由命吧。
参考资料:
1、(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典评:中国华侨出版社,2011.01:第333页
这首词的创作时间大概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秋,这是纳兰初识顾梁汾时酬赠之作。他与顾梁汾情谊深厚,所以写下词章,纪念友谊。
张草纫《纳兰词笺注》:“顾贞观(梁汾)于康熙二十年秋因母丧南归,二十二年春,作者有《菩萨蛮·寄梁汾苕中》,苕中与本词中的‘吴江’近在咫尺。本词有‘秋雨秋花关塞冷’之句,因此可能作于二十二年九月至十月扈驾至五台山时。”
参考资料:
1、闵泽平编著.纳兰词全集 汇编汇评汇校:崇文书局,2012.03:第167页
江水既合彭蠡,过九江而下,折而少北,益漫衍浩汗,而其西自寿春、合肥以傅淮阴,地皆平原旷野,与江淮极望,无有瑰伟幽邃之奇观。独吾郡潜、霍、司空、龙眠、浮渡,各以其胜出名于三楚。而浮渡濒江倚原,登陟者无险峻之阻,而幽深奥曲,览之不穷。是以四方来而往游者,视他山为尤众。然吾闻天下山水,其形势皆以发天地之秘,其情性阖辟,常隐然与人心相通,必有放志形骸之外,冥合于万物者,乃能得其意焉。今以浮渡之近人,而天下注游者这众,则未知旦暮而历者,几皆能得其意,而相遇于眉睫间耶?抑令其意抑遏幽隐榛莽土石之间,寂历空濛,更数千百年,直寄焉以有待而后发耶?余尝疑焉,以质之仲郛。仲郛曰:“吾固将往游焉,他日当与君俱。”余曰:“诺。”及今年春,仲郛为人所招邀而往,不及余。迨其归,出诗一编,余取观之,则凡山之奇势异态,水石摩荡,烟云林谷之相变灭,番见于其诗,使余光恍惚有遇也。盖仲郛所云得山水之意者非耶?
昔余尝与仲郛以事同舟,中夜乘流出濡须,下北江,过鸠兹,积虚浮素,云水郁蔼,中流有微风击于波上,发声浪浪,矶碕薄涌,大鱼皆砉然而跃。诸客皆歌乎,举酒更醉。余乃慨然曰:“他日从容无事,当裹粮出游。北渡河,东上太山,观乎沧海之外;循塞上而西,历恒山、太行、大岳、嵩、华,而临终南,以吊汉,唐之故墟;然后登岷、峨,揽西极,浮江而下,出三峡,济乎洞庭,窥乎庐、霍,循东海而归,吾志毕矣。”客有戏余者曰:“君居里中,一出户辄有难色,尚安尽天下之奇乎?”余笑而不应。今浮渡距余家不百里,而余未尝一往,诚有如客所讥者。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在,快平生这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