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贫居,读《淮南子》,得“螳螂伺蝉自障叶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扫取数斗归,一一以叶自障,问其妻曰:“汝见我不?”妻始时恒答言“见”,经日,乃厌倦不堪,绐云“不见”。嘿然大喜,赍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诣县。
译文
楚国有个生活贫困的人,读《淮南子》,看到书中写有“ 螳螂窥探蝉时用树叶遮挡掩护,可以用来隐蔽自己。”于是,他便站在树下仰面摘取树叶。当他看见螳螂攀着树叶侦候知了的时候,他就把这片树叶摘了下来。树叶落到树下,树下原先已经有许多落叶,不能再分辨哪片是螳螂隐身的那枚树叶。楚人便扫集收取树下的好几筐树叶拿回家中,一片一片地用树叶遮蔽自己,问自己的妻子说:“你看不看得见我?”妻子开始总是回答说:“看得见”,经过一整天,(妻子)于是就厌烦疲倦得无法忍受,只得哄骗他说:“看不见。”楚人暗自高兴,(他)带着树叶进入集市,当着别人的面拿取人家的物品。于是县里的公差把他捆绑起来送进了衙门。
注释
贫居:生活贫困。居:处于。
《淮南子》:一种讲医学的书
伺:等待,侦候。
自鄣叶:遮蔽自己的树叶。鄣,同“障”,遮蔽。
可以:可以用来。
遂:于是,就。
分别:分辨。
障:遮蔽。
不:同“否”。
恒:经常,常常。
经日:经过一整天(表示时间很长)。
不堪:不能忍受。
绐(dài):哄骗。
嘿:(同“默”字)
然:……的样子。
赍(jī):携带。
对面取人物:当面拿人家的东西。
吏:指县里的公差。
遂:于是,就。
诣(yì):到……去。
这篇讽刺性的寓言,作者用寥寥数笔,生动地塑造了一个丑角一样的形象,他的一言一行,无不让我们发笑,引起我们思索。
《楚人隐形》中的楚人,令人发笑的地方主要有三处:一处是他对书上的内容信以为真;由无知的天真产生了无知的行动。他拿着树叶到集市上去,当着人家的面去拿人家的东西。这个楚人的想法和行为闹到了十分荒唐可笑的地步,愚昧无知引来了愚蠢行为,让他落得被公差捆绑起来押送到县衙门这样可悲的下场。
《楚人隐形》引人发笑,但又令人深思:像“楚人”这样的人,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不是也常能见到的吗?他们和楚人的思维方式一样,无视现实;在观察和处理问题时,总是凭主观想象,他认为怎样就是怎样;总是想当然地做事情,结果把事情弄得很糟。这些人都有一个弱点,就是自以为是。希望我们读过这则笑话之后,也能照一照这面镜子,想一想我们平时有没有犯过像这则笑话里所描述的错误呢?
通假字
不:同“否”。
绐:读dài,哄骗。
嘿:同“默”。
鄣:同“障”。
任何人都不要自欺欺人,不要企图不劳而获;任何理论都不能盲目追崇,要看清事物本质。
意义:
批评了那些死读书,完全相信书本而自己却不动脑、没有主见的人。
成语:楚人隐形中楚人是十分愚蠢的人,用成语概括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告俨、俟、份、佚、佟:
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自古圣贤,谁能独免?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将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耶?
吾年过五十,少而穷苦,每以家弊,东西游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世,使汝等幼而饥寒。余尝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内愧。
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罕,谓斯言可保。日月遂往,机巧好疏。缅求在昔,眇然如何!
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汝辈稚小家贫,每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然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鲍叔,管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颖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氾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
《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尔,至心尚之。汝其慎哉,吾复何言!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见之患也。
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瑒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能免于斯累,而作论文。
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瑒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闇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志士之大痛也!
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