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闻湘水碧如染,今闻湘水胭脂痕。
湘灵妆成照湘水,皎如皓月窥彤云。
高丘寂寞竦中夜,芳荃零落无余春。
鼓完瑶瑟人不闻,太平成象盈秋门。
译文
从前听人赞美湘江的流水,明净秀丽有如碧绿的绸缎;
现在欣闻湘江边红旗如林,映照得湘水宛如胭脂红遍;
湘灵听到红军胜利的喜讯,拭净泪水忙上楼梳妆打扮;
满面春风尽情地唱呀跳呀,朝着东方的红霞引颈探看。
国统区里死一样冷静沉寂,白色恐怖就像是黑夜漫漫;
革命志士如花木横遭摧折,早就没有了春意只有严寒。
祝大捷红色区城锣鼓喧天,国统区故作不闻只顾酒酣;
南京小朝廷一片自吹自擂,正把自欺欺人的老调重弹。
注释
湘灵:湘水的女神。
碧如染:湘水碧得像用颜料染出来似的。
脂胭痕:像抹过胭脂一样显出红色。胭脂:比喻鲜血,水呈红色,有血流成河的意思,说明死难者的众多和惨烈。
皎、皓:都是洁白的意思。窥:看。彤:红色。
高丘:战国时楚国的山名。屈原在《离骚》里用高丘指代楚国。这里用来指祖国。竦(sǒng)中夜:在夜半感到冷气逼人。竦,担心,害怕。
芳荃(quán):一种香草。自楚辞后,诗人常以它喻君子。此处当喻革命者。无余春:残剩的春光。这一句是说春天已经过去,芳荃零落无余。
瑶瑟:精美的瑟,瑟是一种乐器。
牛僧儒答:“太平无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亦谓小康。”意思是说所谓太平,并没有具体的现象,当时的那种情况也就算可以了。这里反用这个典故来讽刺国民政府粉饰太平。盈:充满了。秋门:古都洛阳的西门。这里是用来指国民政府南京。
参考资料:
1、吴传玖.鲁迅诗释读:昆仑出版社,2005年:60-63页
2、孙中田 关德富.鲁迅诗词解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9年:85页
湘灵是神话中的湘水之神,屈原曾以《湘夫人》为题写过她们。这时的鲁迅,同当年的屈原有相似的悲愤心情,这时的中国也同当年楚国一样的黑暗和腐败,因此,鲁迅在这一时期写作的诗歌大多跟《离骚》同调。如《送O.E.君携兰归国》中的“椒焚桂折佳人老”,《无题》中的“花树已萧森”,此诗中的“芳荃零落”等,都可看出鲁迅对屈原的学习与借鉴。
这首诗的正面是写“秋象”,全诗都笼罩在一派秋色的肃杀的氛围中,这正是中国那时一片政治氛围的象征。首句:“昔闻湘水碧如染”,暗点一个“秋”字,但“昔”时的秋是美丽的;接着,诗人不避重,用了“今闻湘水”一语,一个“闻”字把今、昔紧紧联系起来,作了鲜明对比:富有诗情画意的“碧如染”,一变而为触目惊心的“胭脂痕”。这一巨变,不仅震惊,连作为神的湘灵也没有想到。她照常梳妆打扮,妆成临水而照,才发现湘水已经变色。“皎如皓月窥彤云”,一个“窥”字写出了湘灵惊骇的神态,她简直不敢正视那惨烈的情景。这句诗意,可能取意于刘安评《离骚》的话:“嚼然泥而不滓”。作者鲁迅在这里除了写湘灵的神貌,还在于说明:阴云不能毁损皓月的皎洁,比喻革命者的精神是摧毁不了的。“芳荃零落无余春”,比喻革命力量被摧残殆尽,社会了无生气。颈联既是湘灵鼓瑟歌唱的内容,也是作者鲁迅真情实感的写照。他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一文中写道:“在一个深夜里,我站在客栈的院中,……人们都睡觉了,连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沉重的感到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很好的青年,我在悲愤中沉静下去了,然而积习却从沉静中抬起头来……”这段话可以说是对上述两句诗的最切实的注释。“鼓完瑶瑟人不闻”,比喻由于军阀的禁锢和封锁,人们难以知道生活中发生的悲惨事实。“太平成象盈秋门”,末句明写出“秋”字,与首句的暗点遥遥呼应。
全诗爱憎分明,对比强烈。激荡的湘水与寂寞的高丘,鲜艳的红云与漆黑的寒夜,皎美的湘灵与零落的芳荃,互相反衬,层层加深。这首诗的格调,尤其是前四句描绘和歌颂红色革命根据地的那种明快和优美的境界,在鲁迅诗作中是比较特殊的。
参考资料:
1、吴传玖.鲁迅诗释读:昆仑出版社,2005年:60-63页
2、张盛如 康锦屏.鲁迅名篇分类鉴赏辞典: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931-932页
《鲁迅日记》1931年3月5日记:“午后为升屋、松藻、松元各书自作一幅,文录于后……”这首诗手稿题“辛未仲春偶作,奉应松元先生雅属”,可见是赠给松元的。鲁迅的日本友人松元三郎毕业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当时是上海日本女子学校的教师。
参考资料:
1、夏明钊.鲁迅诗全笺:江苏教育出版社,1991年:125页
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地之狭隘。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阴行谋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饬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剋画,平斗斛、变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王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为臣,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
广文曾生,来自南丰,入太学,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有司敛群才,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弃之;虽有魁垒拔出之才,其一累黍不中尺度,则弃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非己事者。诿曰:“有司有法,奈何不中!”有司固不自任其责,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度一失手,则往往失多而得少。
呜呼!有司所操果良法邪?何其久而不思革也?况若曾生之业,其大者固已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弃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进,不罪有司,告予以归,思广其学而坚其守。予初骇其文,又壮其志,夫农夫不咎岁而菑播是勤,甚水旱则已;使一有获,则岂不多邪?
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求曾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予岂敢求生,而生辱以顾予。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独予得也。于其行也,遂见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贺余之独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