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蘋。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译文
清澈的湖水在秋夜的月亮下发着亮光,我到洞庭湖采白蘋。
荷花姿态娇媚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却愁坏了我这个摇船人。
注释
渌(lù)水曲:古乐府曲名。渌水:即绿水,清澈的水。
明秋月:在秋夜的月亮下发光。“明”字是形容词用如动词。月:一作“日”。
南湖:即洞庭湖。白蘋:一种水生植物,又称“四叶菜”“田字草”,是多年生浅水草本,根茎在泥中,叶子浮在水面之上。
欲语:好像要说话。
愁杀:即“愁煞”,愁得不堪忍受的意思。杀:用在动词后,表示极度。荡舟人:这里指思念丈夫的女子。《史记·齐太公世家》:“桓公与夫人蔡姬戏舟中。蔡姬习水,荡公,公惧,止之,不止,出船,怒,归蔡姬,弗绝。”
参考资料:
1、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34
《渌水曲》本古曲名,李白借其名而写渌水之景。王琦认为此诗为乐府古曲。这首小诗确属乐府,并深得南朝乐府诗的神韵,语言清新自然,内容含蓄深婉。
诗的前两句写实,点明时间、地点与劳动内容。“渌水明秋月”中的“月”字有的版本作“日”,今从《全唐诗》,而且从全诗的意境来看,“月”字也比“日”字更好一些,故择善而从之。这句诗的大意是说,碧波荡漾的水面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更加明亮。这句诗写在南边的湖面上,一位美丽的姑娘正在月光下采撷着白蘋。那宽阔无垠的湖面晶莹闪烁,水波不兴;那柔和银白的月光,挥洒若洗,朦朦胧胧,天地间极为静谧空旷。那位架着一叶小舟的女主人公显得尤为孤独寂寥,这就为后面两句诗提供了典型环境。
三四句转折,写这位采蘋女子的孤独寂寞之感。这两句诗的大意是:含苞待放的荷花简直就象一位娇媚多情的少女就要开口说话一样,半开半含,欲言犹止,羞羞答答,十分妩媚动人。这美丽的奇景触发了这位荡舟女子的情思,她不免神魂摇荡,无限哀婉惆怅起来。诗至此戛然而止,但其深层的意蕴却在不断地延续,撞击着读者的心扉,引起其遥思遐想。
这位女子看到娇艳的荷花就要“愁煞”,不言而喻,这是触景生情的缘故。良辰美景最容易引发人的情思,更容易惹起对恋人的向往和思念。这位少女独自在空荡荡的湖面上,披着明月的素辉,这情景已经够令人寂寞难耐的了,当她再看到那美妍的荷花含苞待放的情景时,不能不引起她的怀春之心。她或许是在痴情地憧憬着,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和情人在一起共同享受领略这旖旎迷人的风光时,该是何等的幸福啊!她或许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在脑际中又呈现出昔日里与情郎在同样的景色中共同渡过的甜蜜而温馨的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这一切诗人都未明说,给读者留下了驰骋想象的广阔空间,既可能是这样又可能是那样,所以显得更加含蓄委婉,余味盎然。
此诗中最精彩的是“荷花娇欲语”一句,其间运用了非常巧妙而又隐微的比喻手法,须仔细体味方可悟出。荷花是极其娇柔纯净的花卉,清秀妩媚,出于污泥而不染,这正像白璧无瑕的少女。“欲语”二字尤其传神深蕴,人之“欲语”则显现出刚要张口的样子,花之“欲语”也正是花苞正欲绽开,花瓣将要张口时的景象。说其巧妙,不仅是因为此时的花朵最为美丽诱人,还因为她最形象而又恰如其分地象征着诗中主人公那青春的活力与少女情窦乍开的年龄特征。大概正是因为客体与主体如此相像契合,才能深深地拨动主体的心弦,触动了那位荡舟人的春心。可见这两句诗所蕴涵的情感内容极为丰富隽永。
参考资料:
1、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34
2、裴 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395-414
此诗写劳作之事,其作年难以考证。王琦《李太白年谱》、詹鍈《李白诗文系年》、裴斐《李白年谱简编》均不提此诗作年。
参考资料:
1、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395-414
此诗描写的是一幅迷人的胜似春光的秋景。首句写景,诗人就其所见先写渌水,南湖的水碧绿澄彻,一至映衬得秋月更明。一个“明”字,写出南湖秋月之光洁可爱。次句叙事,言女子采白苹。三、四两句构思别致精巧,“荷花”不仅“娇”而且“欲语”,不特“欲语”而且十分媚人,一至使荡舟采苹的姑娘对她产生妒意。这两句诗,选词甚妙,设境奇绝,把荷花写活了,把境界写活了。末两句诗写出典型的南方秋景,不仅无肃杀之气,无萧条之感,而且生气勃勃,胜似春日;从景色的描写,表现出诗人愉悦的情绪。
对此诗的理解,也有人认为是写一位男子在劳作中对爱人的思念。按这样理解,这首诗就与《诗经》开篇《国风·周南·关雎》极为相似,它们都选择了渌水荡舟的背景。不过《关雎》中或愁或思,或得或喜,都溢于言表;而这首《渌水曲》虽也直言“愁杀”,但语气隐忍克制,如雾里看花,热泪欲零还住。《关雎》中由思而愁,由得而喜,情节十分完整,意态高雅,从容而颇具富贵气象;而《渌水曲》则似唯有无边愁怨,不着际涯,正是抉择其寂寞凄凉之状。《关雎》中,哀止于“反侧”;《渌水曲》中,心含悲凄仍不忘劳作,都可谓哀而不伤。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乡里、官爵,忽忽不知吾为谁也。宦游三十载,将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十株,台檄舟桥,具体而微,先生安焉。家虽贫,不至寒馁;年虽老,未及昏耄。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游之外,栖心释氏,通学小中大乘法,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安定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见,欣然忘归,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自居守洛川泊布衣家,以宴游召者亦时时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为之先拂酒罍,次开诗筐,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声,弄《秋思》一遍。若兴发,命家僮调法部丝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欢甚,又命小妓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放情自娱,酩酊而后已。往往乘兴,屦及邻,杖于乡,骑游都邑,肩舁适野。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谢诗数卷,舁竿左右,悬双酒壶,寻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兴尽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间赋诗约千馀首,岁酿酒约数百斛,而十年前后,赋酿者不与焉。
妻孥弟侄虑其过也,或讥之,不应,至于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鲜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设不幸吾好利而货殖焉,以至于多藏润屋,贾祸危身,奈吾何?设不幸吾好博弈,一掷数万,倾财破产,以至于妻子冻馁,奈吾何?设不幸吾好药,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无所成、有所误,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目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不犹愈于好彼三者乎?此刘伯伦所以闻妇言而不听,王无功所以游醉乡而不还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环酿瓮,箕踞仰面,长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间,才与行不逮于古人远矣,而富于黔娄,寿于颜回,饱于伯夷,乐于荣启期,健于卫叔宝,幸甚幸甚!余何求哉!若舍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怀诗》云:
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
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
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
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
吟罢自晒,揭瓮拨醅,又饮数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由是得以梦身世,云富贵,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古所谓得全于酒者,故自号为醉吟先生。于时开成三年,先生之齿六十有七,须尽白,发半秃,齿双缺,而觞咏之兴犹未衰。顾谓妻子云:“今之前,吾适矣,今之后,吾不自知其兴何如?”
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乐天见而爱之,若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为草堂。
明年春,草堂成。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洞北户,来阴风,防徂暑也;敞南甍,纳阳日,虞祁寒也。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
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
自问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轮广十丈,中有平台,半平地;台南有方池,倍平台。环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莲、白鱼。又南抵石涧,夹涧有古松老杉,大仅十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戛云,低枝拂潭,如幢竖,如盖张,如龙蛇走。松下多灌丛,萝茑叶蔓,骈织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风气如八、九月时。下铺白石,为出入道。堂北五步,据层崖积石,嵌空垤堄,杂木异草,盖覆其上。绿阴蒙蒙,朱实离离,不识其名,四时一色。又有飞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见,可以销永日。堂东有瀑布,水悬三尺,泻阶隅,落石渠,昏晓如练色,夜中如环佩琴筑声。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上泉,脉分线悬,自檐注砌,累累如贯珠,霏微如雨露,滴沥飘洒,随风远去。其四傍耳目杖屦可及者,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覶缕而言,故云甲庐山者。噫!凡人丰一屋,华一箦,而起居其间,尚不免有骄矜之态;今我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类至,又安得不外适内和,体宁心恬哉?昔永、远、宗、雷辈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返;去我千载,我知其心以是哉!
矧予自思:从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门,凡所止,虽一日、二日,辄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来佐江郡。郡守以优容而抚我,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卒获所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员所羁,余累未尽,或往或来,未遑宁处。待予异时弟妹婚嫁毕,司马岁秩满,出处行止,得以自遂,则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书,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实闻此言!
时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南阳张深之、东西二林寺长老凑公、朗、满、晦、坚等凡二十二人,具斋施茶果以落之,因为《草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