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译文
当年在曲折的回廊深处,我再一次与你相逢。我怜惜地将你轻轻拥人怀中。两人深隋相偎,低语呢喃,互述久别后的相思情意。在我的怀里,你的身体微微颤动,轻轻擦拭着滴落的晶莹泪水,让人无限地怜惜。而今,记忆中的美妙已成别后的凄凉。
分别后只觉得半生孤苦,枕上早已是泪痕点点。最是凄凉清冷,在寂静月明时分;最是害怕忆起,那时与你一起泼墨画罗裙。
注释
虞美人:词牌名。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初咏项羽宠姬虞美人,因以为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壶水》、《巫山十二峰》等。双调,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皆为两仄韵转两平韵。
匀泪:拭泪。全句指在情人的怀中颤抖着搽拭眼泪。
不胜清怨:指难以忍受的凄清幽怨。唐钱起《归雁》:“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不胜:承受不了。清怨:凄清幽怨。
分(fèn):料想。
山枕:枕头。两端凸起中间低凹的山形枕头。
檀痕,浅红色的泪痕。是说沾上胭脂的泪痕。
涴(wò):浸渍、染上。枕头上浸渍了粉红色的泪痕。
销魂:极度的愁苦或欢乐。
折枝,中国花卉画技法,即不画全株,只画连枝折下的部分。宋仲仁《华光梅谱·取象》:“……其法有僵仰枝、覆枝、从枝、分枝、折枝。”
花样:供仿制的式样。罗裙:丝罗织成的裙子,多泛指妇女衣裙。
参考资料:
1、赵明华著.纳兰词典评: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12:第164页
2、(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笺注全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10:16
3、孟斜阳著.忆来何事最销魂 纳兰容若的词与情:新华出版社,2012.05:第32页
这首词以白描的手法再现情人重聚时的情景,字句间一片春光凄凉。
从词意上看,大约是写昔日的情人,通篇皆作追忆的口吻。“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开篇两句化用了李煜《菩萨蛮》中的“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生动传神。别后的凄凉,最难以忍受的是月明之夜的清冷相思。读来令人摇心动魄。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词意陡转,道破这原是记忆中的美妙而已,现在已是别后凄凉。凄清幽怨到让人不堪承受。
“半生已分孤眠过”,紧承词意,将失意一倾到底,用词精美婉约,凄怆词意并未因而消减,依然辛酸入骨。
结句处的“折枝花样画罗裙”,借物映人,含蓄委婉。整首词从头到尾都是写实,写对方的情态状貌,中间数句皆是情语,有情有景,有尽而不尽之意,通体灵活隽美。
参考资料:
1、赵明华著 .纳兰词典评 :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0.12 :第163~164页 .
2、聂小晴,泉凌波,闫晗编著 .纳兰容若词传 仓央嘉措诗文传合集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2.05 :第155页 .
前两句叫人读来摇心动魄,后两句词意陡转,道破这原是记忆中的美妙而已,现在已经是别后凄凉,凄清幽怨到让人不堪承受了。下阕紧承上阕词意,将失意一倾到底,用词精美婉约,然凄怆词意并未因此而消减,依然辛酸入骨。容若此词和后主词还有一点相似,就是不过多的借助外景,而选择用白描的手法深入内心,感情恳切,用词清净。
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是怎样难以排遣的离愁别绪让人憔悴?半生已经孤零零地渡过,思念却未消减。泪水却依旧会毫无节制地濡出来,沁湿了枕头。想来,余生活着也只是为了生长繁衍重复延续这种孤独。与她离别不过数年。容若却觉得半生已过,心态一老如斯,这种苍老是行在旷野中劈头一道闪电,迅疾猛烈瞬间经年。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技花样画罗裙。兰心惠质的女子,不屑用外面的庸脂俗粉,而别出心载的用山水画的折枝技法,在素白的罗裙上画出意境疏淡的图画。
写此作品时,纳兰的结发妻子卢氏,已离世多年,长久孤寂的纳兰,总是抹不去与妻子在一起时的那些点滴快乐,总是抹不去心头似被月光镌刻上去一样的温暖回忆。于是写下此词以舒缓自己相思之苦。
参考资料:
1、湖畔著 .人间极美纳兰词 :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2.01 :第13页 .
江水既合彭蠡,过九江而下,折而少北,益漫衍浩汗,而其西自寿春、合肥以傅淮阴,地皆平原旷野,与江淮极望,无有瑰伟幽邃之奇观。独吾郡潜、霍、司空、龙眠、浮渡,各以其胜出名于三楚。而浮渡濒江倚原,登陟者无险峻之阻,而幽深奥曲,览之不穷。是以四方来而往游者,视他山为尤众。然吾闻天下山水,其形势皆以发天地之秘,其情性阖辟,常隐然与人心相通,必有放志形骸之外,冥合于万物者,乃能得其意焉。今以浮渡之近人,而天下注游者这众,则未知旦暮而历者,几皆能得其意,而相遇于眉睫间耶?抑令其意抑遏幽隐榛莽土石之间,寂历空濛,更数千百年,直寄焉以有待而后发耶?余尝疑焉,以质之仲郛。仲郛曰:“吾固将往游焉,他日当与君俱。”余曰:“诺。”及今年春,仲郛为人所招邀而往,不及余。迨其归,出诗一编,余取观之,则凡山之奇势异态,水石摩荡,烟云林谷之相变灭,番见于其诗,使余光恍惚有遇也。盖仲郛所云得山水之意者非耶?
昔余尝与仲郛以事同舟,中夜乘流出濡须,下北江,过鸠兹,积虚浮素,云水郁蔼,中流有微风击于波上,发声浪浪,矶碕薄涌,大鱼皆砉然而跃。诸客皆歌乎,举酒更醉。余乃慨然曰:“他日从容无事,当裹粮出游。北渡河,东上太山,观乎沧海之外;循塞上而西,历恒山、太行、大岳、嵩、华,而临终南,以吊汉,唐之故墟;然后登岷、峨,揽西极,浮江而下,出三峡,济乎洞庭,窥乎庐、霍,循东海而归,吾志毕矣。”客有戏余者曰:“君居里中,一出户辄有难色,尚安尽天下之奇乎?”余笑而不应。今浮渡距余家不百里,而余未尝一往,诚有如客所讥者。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在,快平生这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